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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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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天

12

臨時被通知要加班, 應姜只能放棄回籠覺起床,簡單收拾了下便出門,早餐都是在車上吃的。

裴冶負責開車, 她吃飯搭配的電子榨菜是連著車載藍牙外放的手機通話中李莊的聲音, 準確地說是他吐槽應姜連個大學生都招不進公司的事,話裏話外都是把這個工作沒完成的鍋推給應姜, 又暗指應姜霸占著人脈資源,阻礙公司聘用靳西岳。

“裴總, 您也說說她。”李莊陽奉陰違的手段玩得很溜,在職場久了,估計這已經成了本能,為了點蠅營狗茍的小利,或者說有時候都沒有利可圖,絞盡腦汁地算計, 仿佛只要別人不痛快了自己便能痛快似的。

裴冶是騰不出手來接電話,又沒找到藍牙耳機,才用的外放, 誰曾想電話那頭說的是這件事。他聽了會兒,偏頭瞥了應姜一眼。

應姜這個話題當事人全程裝沒聽到, 不發表任何言論,正專心地吃早餐。

早餐是裴冶給她打包的, 還挺好吃, 應姜在包裝上找到早餐店的logo,然後用手機查到這家店的外賣服務。李莊說話的這會兒功夫, 她翻著早茶店的電子菜單, 根據男生的常規口味挑揀了幾樣口碑好的,給靳西岳點一份讓跑腿送到他學校去。

裴冶應付了幾句, 把通話掛斷。應姜舒展了下肩臂,感慨:“大公司就是這點不好,派系覆雜,容易有小團體。剛工作時覺得沒什麽,待幾年便覺得拘束,格子間的爭鬥翻來覆去就那些招兒,膩了,尤其是當初被一紙調令發配來了南京。南京這邊是挺好的,就是這個事,讓人覺得惡心。”

“有想法?”裴冶前半句問得語氣不是領導,走的是私人交情,後半句又是半真半假的公事公辦語氣,“我來這裏是還人情,算是救急,最晚坐到七月,在我走之前你不能走,得留下來幫我。”

應姜琢磨了下裴冶話裏的深意,好整以暇地試探道:“七月啊,之後什麽打算?”

“你什麽想法?要跟我共進退嗎?”裴冶反問。

“也不是不行。”兩人私人交情再好,但畢竟有上下級這層關系的約束,應姜說話還是很註意的,純屬玩笑的語氣,讓人摸不清真假,“你這算是挖我嗎,看你開的薪酬能否讓我心動吧。”

裴冶勾了下嘴角,點到為止,沒再往下深聊。

應姜則翻著手機查跑腿進度,自顧自地說:“實話說,真想自己創業啊,規模小點沒事,但自由啊。”

頁面一刷新,顯示訂單已送達,應姜心情愉悅地給靳西岳發了條消息。

-

南大,男生宿舍。靳西岳前腳從跑腿小哥手裏取到打包的早茶,後腳收到應姜發來的消息:“早安哦。昨晚忘記告訴你,不要因為人生中的某段經歷懷疑自己,你要堅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靳西岳好奇:“你怎麽知道我宿舍號的?”

從梁坷桐那買消息的應姜神秘道:“姐姐神通廣大,知道的事多著呢。”

錢進從衛生間出來,招呼靳西岳:“走啊,不是說去吃早飯嗎?這個點了,都不知道食堂還有沒有檔口開著。要不咱倆出校門吃——誒,你訂外賣了?聞著怪好吃的,分我口。”

眼看錢進要把袋子撈走,靳西岳不客氣地阻止,說:“你自己點別的,這份不給你。”

“切,小氣!”錢進捧著手機找吃的前,瞥了眼袋子上的logo,戳戳點點手機屏幕幾下,臥槽出聲:“一個蝦餃50塊,裏面是包了金箔嗎。它明明可以直接搶錢,卻還要給你一個蝦餃,牛。奢侈品不宰窮人,我真是謝謝它。”

靳西岳在錢進仇富的吐槽聲中吃完了這份早餐。

錢進端著一碗十幾塊的牛肉粉從他身後經過,酸溜溜地拆穿:“果真相由‘薪’生,早餐吃得貴了,人心情都變好了。”

靳西岳克制了下微翹的嘴角,沒辦法反駁。

淩晨才睡,靳西岳一覺醒來覺得昨晚不真實得像是一場夢。夜晚會放大人的敏感情緒,做一些沖動的事,說一些沖動的話,翌日一早很容易後悔。靳西岳說不上後不後悔,只是有些郁悶,反思自己說得是不是有點多了。而應姜送來的這份早餐和那條短信,讓靳西岳浮浮沈沈煩躁焦慮的心落了回去。

不過靳西岳沒有高興很久。他的手機響了,是秦俊逸打來的電話。靳西岳在沈默中想了很久,臉上輕盈的笑意一絲不剩時,最終接通,聽對面人問他最近忙不忙,還說:“我已經跟你爺爺說了,你還是按照原來的規劃去留學。”

靳西岳站在陽臺上,身後的推拉門關著,這個季節的空氣清新宜人,有三兩只蜜蜂循著花香胡亂飛躥,尋找著新的巢穴。嗡嗡嗡翅膀震動的聲音吵得他心煩,他手按在滿是歲月痕跡的斑駁欄桿上,微微蜷了蜷手指,叛逆地故意和舅舅對著幹:“不用。我打算進公司了。”

這個決定賭氣的成分居多。但話趕話地說到這裏,靳西岳不由得想到有個永遠充盈自信的清秀面孔眼含笑意地問他“真不打算來景茂工作?”,這一刻靳西岳的心裏仿佛有個很輕的聲音,在躍躍欲試地回答,去啊,去吧,快點去。所以數種覆雜的情緒交織下,靳西岳在秦俊逸的始料不及中,補充道:“就去企劃部吧,我挺喜歡這個部門的。”

-

應姜和裴冶這次出差途中出了點意外,在隔壁省多逗留了一晚,周一一早才趕回南京。應姜索t性沒回家,帶著一身差旅的疲憊,趕著周一例會的時間先去了公司,像個連軸轉底部滾珠都要擦出火星的陀螺。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現在迫切地想回家補個覺,然後傍晚美美地找弟弟約個燭光晚餐。說到弟弟,她想起來,之前約的是下周末去兜風,這還有一周呢,隔得也太久了,早知道約個近點的時間了。

應姜在茶水間把咖啡沖好,慢吞吞地攪著,正想事呢,餘光見李莊過來:“應部長,剛到?聽說你周末跟裴總出差談招商的事了,忙了一個周末,今天該在家調休一天啊。”

應姜在濃郁的咖啡醇香中,隔著李莊這張油膩賠笑的臉記起那天在車上他內涵自己的話,擡了擡眉,維持著同事間表面的體面:“勞碌命,辛苦慣了。你今天不忙?”

“忙呢。這不正給新入職的員工辦手續嗎。”李莊晃了下手裏打印的幾張紙,眼珠骨碌碌一轉,瞥了眼應姜慢悠悠品咖啡深藏功與名的放松姿態,不知又在盤算什麽,“你可別說我不仗義,有啥好事我可緊著你這邊。你之前說部門裏人手不足,讓我給企劃部找幾個好苗子。今天這新員工可分到你手下了,回頭請我吃飯啊?”

應姜不甚感興趣地撩了下眼皮,“什麽人啊,被你這麽誇。”

應姜要來自己部門的人,都是自己一個個面來的,被強塞來的員工要麽是被資源優化來的,要麽就是更上不得臺面的理由,應姜不敢恭維。

“這個你保準覺得合適。”李莊邀功似的,跟她賣起關子,甚至貼心地說,“哦對,還有你之前跟我說公司電腦帶不動做設計用的軟件,要申請新電腦的事。公司電腦確實太舊,挺多部門跟我反應了。這幾天會到幾臺性能更高的電腦,先緊著你們企劃部用,辛苦你們再忍幾天。不過這事先別聲張哈,其他部門容易有情緒。”

“放心,你還不知道我,不是嘴上沒把門的人。”應姜意有所指地遞給李莊一個眼神。

電腦的事,應姜申請好幾個月了,從入職第一天她便提這個事,每天進公司先坐在工位上等電腦自我加載半個小時,真是太浪費她的工作效率了。李莊把這個事踢來踢去,遲遲沒有解決。如今怎麽就痛痛快快的了呢?

難道是在背後說多了她的壞話,心虛了?

應姜心中犯嘀咕,不過這點小事沒在她心裏留痕。例會開了小半個鐘頭,等結束應姜回到工位,人事部的員工守約地領著人來了。

她顧著記跟工程部溝通中更改的某幾個數據,沒擡頭,只聽到附近工作的幾個小姑娘捂著嘴發出花癡的感慨聲“好帥啊”“是給我們部門的嗎”“以後上班的動力又增加一個”。

“姜姜姐,人給你帶來了。”帶新員工熟悉公司環境的男生也是上個月新入職的實習生,白凈嘴甜,在公司裏見著人一口一個哥一個姐的,很會來事,是應姜以前會喜歡的聽話乖弟弟類型。

應姜慢半拍擡頭,瞥見對方身後的個頭高一些的男生,遲疑地應了聲:“嗯?”

剛剛還在心裏念叨的人從身前人的遮擋盲區裏走出來。和往日的每一次見面無異,他挺拔地站在那,如一棵茁壯生長的柏樹,青澀堅韌,如果非要有變化,大概是他眼底的春光更亮了些。

應姜把手中的中性筆往桌上一擱,後背微微靠到椅子上,視線緩慢地打量著眼前的人,不動聲色的神情讓人摸不準喜怒。

下一秒,她聽到脖子上掛著嶄新工牌的男生學著前面的人叫她:“姜姜姐。”

他語氣裏噙著輕快的笑,故意賣乖的狀態襯得他格外的放松,隨後才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新入職企劃部的員工,我叫靳西岳。”

應姜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

有那麽一瞬間,靳西岳覺得應姜並不期待看到自己。或者說她眼神裏的情緒沒有多麽精準的喜惡,能確定的是,裏面沒有靳西岳預想到的驚喜。

帶他過來的男生叫郭彥希,是他在學校時便接觸過的同級同學,剛剛帶他參觀公司的衛生間茶水間工作區就餐區,說了各個部門的分工職責,說到企劃部時重點說了部門負責人,他說應姜是個很nice的姐姐,長得漂亮有親和力,對人大方,好聽的話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靳西岳越聽越期待和她的見面,以及見面時她的反應。

誰知,是他想簡單了。

郭彥希還有別的事要忙,熟絡地跟靳西岳擺了下手便撤了。

企劃部的工作區,靳西岳在應姜一言不發的註視下,反思自己是否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跟舅舅賭氣說什麽要來這裏。果然,那些口口聲聲的袒護,明目張膽的偏愛,不過是為一己私利的娛樂消遣而已,應姜跟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愛他又欺騙他的家人有什麽區別,還說要給他撐傘,是破洞的傘嗎?

靳西岳捏了下手裏的入職材料,嘴角冷漠地抿成一條線。

應姜偏頭掃了眼部門裏一個個趴在工位與工位中間的隔板上興奮地盯著這位新員工的同事們,沖靳西岳伸伸手,公事公辦的語氣:“簡歷給我看看。”

應屆畢業生的簡歷只有一頁紙,寫的是在校期間的個人成就,這事秦俊逸讓人替他準備的,雖有適當的取舍隱瞞,但已經是一份足夠光鮮的履歷了。應姜沒什麽不滿意的,把簡歷留下,然後指了旁邊被幾個同事堆了雜物的工位,沒等開口,楊佳鑫很有眼力勁兒地自告奮勇:“我來,我現在就給新同事收拾工位。”

小五和小童非常積極地一塊幫著收拾,灼熱的餘光時不時往靳西岳身上瞟。

靳西岳對此置若罔聞,站在應姜的工位旁邊,等待著她的指示。

應姜周末和裴冶去上海談一家科技公司旗下的無人機品牌入駐的事,各種細節都談好,就差蓋個章板上釘釘的事,結果上午應姜到公司剛坐下,接到那邊的消息,說想先聊一下入駐活動。

應姜現在正忙著處理這事,抽身乏術,剛準備跟靳西岳說幾句話時,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應該是她找人幫忙查的事有結論了,頓時顧不上靳西岳,視線掃了一圈,叫楊佳鑫:“夾心兒,你安排一下。”

沒等楊佳鑫答,應姜便接通手機,去露臺上接。

楊佳鑫習慣了應姜的工作風格,毫無障礙地接受她的安排,輔助靳西岳適應部門氛圍。

靳西岳就這麽在企劃部呆了下來,在應姜工作最忙的時候。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郭彥希跋涉幾個部門來找靳西岳當飯搭子。靳西岳朝應姜的方向看了眼,後者正在忙,鍵盤聲敲得劈裏啪啦,連丁點兒餘光都沒給他。

他率先離開格子間。

“公司氛圍還不錯吧?”郭彥希主動搭話,靳西岳回了句還可以,對方喋喋不休地說起來,“我沒想到你會來景茂,還以為你這個專業如果不深造考學,去跟物理天文相關的交叉學科部門、企業更對口。”

“機緣巧合,所以來試試。”

“挺好的。”說話間兩人來到員工餐廳,不算大的區域,有多少人一目了然。

員工餐廳菜肴固定缺乏新意,但勝在實惠。靳西岳和郭彥希端著東西找空桌時,正看到應姜和裴冶從餐廳入口處進來。

靳西岳眼色深了深,這種感覺怎麽說呢。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說應姜圍著他轉不為過,兩人過去接觸得越密切,越顯得此刻的冷清。像是兩條原本養在魚缸裏的魚,相依為命,沒有同類,有一天魚缸突然碎了,兩條魚被混進了更廣闊的水域裏,這裏有太多同族,而他們,被洪流沖散,徹夜談心的親密如同一場虛幻的夢。

“那邊有兩個空位,我們過去。”郭彥希指著某個方向說。

靳西岳游離的神思回籠,應了聲好,選擇背對著應姜的那邊坐下。

應姜倒是面對著他這邊,只不過正跟裴冶說事。

兩人吃的是外賣,餐食更精致些。裴冶聊到:“我聽說同風起的負責人約了你晚飯時見面聊入駐的事?”

應姜繼續拆自己面前的外賣盒,平靜道:“說是正式簽字前,想先聽聽企劃部對入駐儀式的想法。”

裴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國內商場沒有比景茂更適合合作的,同風起估計是想討價還價多爭取點權益。之前同風起和咱們談崩了就是因為招商部的人t軸勁上來,認為他們獅子大開口,太苛刻。只要不影響大方向,入駐活動的預算可以再放寬些,這些你自己把握。不過半天時間出個策劃案有點急,需要給你調幾個人手嗎?”

應姜不是剛入職場的小年輕,這點工作能力還是有的:“放心,力所能及的事,能應付。”

“那行。妥不了要喝酒,我回頭把車鑰匙給你,你晚上再叫個同事開我的車去。喝酒別逞能,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又不是酒蒙子,有數兒。”

應姜坐的這位置太方便偷看靳西岳了,一擡眼,就能瞧見他清瘦寬闊的肩背。

他很受歡迎,尤其是受女同事歡迎。有郭彥希這個活絡油在,同桌的同事很快跟靳西岳聊起來。

公事聊完,在應姜的視線第n次瞥向靳西岳的背影時,裴冶朝那方向望望,心領神會般提起:“你們關系不錯?他是主動要去企劃部的。”

應姜茫然地啊了聲,竟不知道這茬。

裴冶提醒:“平時多照顧一下,估計呆不久。”

應姜當時並沒有理解這個“呆不久”是什麽意思,只是疑惑特意安排在企劃部的用意是什麽,靳西岳自己要求的?總不能是覺得她這個部門工作輕松或者有潛力當跳板吧。

應姜慢吞吞咀嚼著沙拉,決定找時間探探靳西岳的口風。

午飯後,再回到格子間,安靜的午休氛圍很容易讓人跟著犯懶勁兒。

這邊和總部的工作氛圍很不一樣,新團隊容易無組織無紀律但有活力,也跟不同城市的生活壓力有關,北京更卷一些,而且派系更分明,老油子間有一套獨特的職場規則。

應姜剛來時非常的不適應,覺得缺少方向,後來適應了又覺得這樣的氛圍更輕松養生。

“你來。”應姜穿過一排排桌椅,從靳西岳辦公桌對面的走廊經過,手臂伸過去輕叩了下他面前的隔板,示意他跟自己走。

靳西岳入職的這半天,別說私人物品了,連丁點兒工作都沒分配給他。除了部門裏那個叫楊佳鑫的同事加了他的微信,主動跟他說可以先看看群裏的歷史文件,說那些都是過去景茂的活動方案。靳西岳才有了點事做。

應姜一上午都在忙,午飯也沒落單。

這會兒叫他是有什麽事啊。

靳西岳步子大,但起步慢,落後段距離跟她進了樓梯間。

私事?他在心裏疑問。

隨著門砰的一下關上,靳西岳被應姜不怎麽用力地推到墻壁上。他懶懶散散地靠在那,單手抄著兜,閑閑地問:“入職第一天,領導就要對我潛規則嗎?”

被應姜涼涼地睨了一眼,靳西岳嘀咕:“看來這家公司,我是來對了啊。”

“少貧。”應姜雙手抱肩,她踩著高跟鞋還要比他矮半頭,但氣場這東西,跟身高關系不大,禦姐的請冷範應姜從來不缺,而靳西岳在她面前,鋒芒不再鋒利,冷漠也有溫度。他整個上午在心裏自我懷疑、批判的情緒在這一刻好像失效了般,故作疏遠的行為顯得沒有什麽說服力。

他聽到她質問自己:“不是說不來景茂嗎?怎麽改主意了?還和我一個部門,入職效率挺高啊。”

“不是姐姐先邀請我的嗎?邀請了兩次。難道說姐姐之前是哄著我玩的。”

應姜撩起眼皮看他,一口一個姐姐倒是禮貌,但應姜發現了,他每每這麽叫多數時候是挖苦她,說她愛操心,說她沒有邊界感,說她愛加人微信,少數時候勉強算是賣乖吧。

應姜心說,自己可不想搞辦公室戀情,她能應付這種關系產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但沒必要。她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不想源源不斷地給旁人提供格子間閑聊創意。

說什麽來什麽。

安全通道的防火門外,有三兩同事閑聊著經過。好巧不巧,聊的就是今天新入職公司的員工,靳西岳。其中一個應該是之前造謠過應姜跟趙士獻的人,此刻找到了新的話題,言之鑿鑿地說聽說應姜喜歡弟弟,說這個帥弟弟分到她組裏,慘咯。

靳西岳明顯聽到了,眉頭皺著,對這種謠言,十分的鄙夷。今天午餐時,也聽到過有關應姜不好的八卦。這讓靳西岳想反駁卻找不到立場。

應姜等門那邊的同事走遠,才扯著嘴角笑了下,靳西岳好奇她此刻什麽心情,下一秒,只見她往前挪了下右腳,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他的運動鞋,嗓音不高不低的保持著只有安全通道裏兩個人聽到的音量,說:“聽到沒,你來企劃部,就是羊入虎口。”

人一旦有了期待和欲望,便擁有了弱點。靳西岳覺得自己如今在應姜面前便是這樣的處境。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呢?明明他之前幾次見面,始終把應姜當作一個不會有深入接觸的厚臉皮姐姐。

事情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他這是在期待什麽?

沒等靳西岳說話,安全通道的門被人從另一邊推開。有男同事邊點煙,邊用手肘抵開門,公司裏沒有設置吸煙區,有煙癮的同事習慣聚在樓梯間抽。對方沒料到這裏有人在談話,被嚇了一跳。

應姜餘光註意到後,臉上無波無瀾,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跟靳西岳說:“歡迎你加入企劃部,工作加油!行了,其他事下午開會說,回去吧。”

那男同事看了靳西岳一眼,讓開出去的路,跟應姜搭話:“部門裏又來新人了?”

靳西岳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率先開門離開,防火門重且厚,自動關住,隔音很好,他沒聽到應姜後面說了什麽。

-

短暫的午休時間結束。在惱人的春困中,靳西岳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應姜一整個下午都沒怎麽在工位上,快下班時,才回來補了補妝,帶著策劃書,叫上楊佳鑫一起去飯局。

結果臨出發,楊佳鑫捂著肚子一臉慘白地來跟應姜道歉,說自己吃壞東西腹瀉不止,她這狀態強撐都沒辦法撐。

小五和小童對工作積極,但小五創意有靈氣,人內向,而小童則大大咧咧天馬行空的,說話做事缺了點穩重,都不是極佳的人選。應姜視線從她們身上劃過,最終落在新入職的靳西岳身上。

靳西岳很主動地表示:“我下班後沒事。”

應姜說了句“行”,示意楊佳鑫把品牌入駐儀式的材料發給靳西岳,但剛安排完考慮到楊佳鑫的身體狀況,改了口,對靳西岳道:“你直接跟我走吧,具體的路上我跟你說。”

從通往停車場的電梯出來,應姜隨口問靳西岳會不會開車,他說會。就在應姜遞車鑰匙時,想起裴冶的車是邁巴赫。邁巴赫要A1駕照,一般人駕照學個C1開開小型汽車就足夠。她正要追問幾句,靳西岳補充:“我有A1的本,能開。”

應姜突然覺得,跟靳西岳說話不費事,挺難得的:“行,回來時你開,去的路上你先看看資料。”

“哦。”公事上,應姜是上級,靳西岳只有聽從安排的命。

兩人坐進車裏,靳西岳看著應姜從後座拎過一個手提袋從裏面拿出一雙平底鞋,換下腳上的高跟鞋方便開車,視線不自覺地又朝車上的煙灰缸和裏面沒清理的煙灰煙蒂掃了眼,問:“你抽煙?”

應姜茫然地嗯了聲,註意到靳西岳看的方向,後知後覺他為什麽這樣問,回道:“裴冶的車。”

靳西岳視線最終落到她臉上,那探究而寧靜的眼神仿佛在說:你鞋子在他的車上?

應姜不知是沒理解他的誤會,還是覺得沒必要回答,她自顧換好鞋,系安全帶,調後視鏡……所有的表現無不說明她對這輛車的熟悉。

花心的姐姐。靳西岳在心裏嘀咕了句,下一秒,腿上被丟過來一份一份裝訂好的文件。

他不解地拿起,聽見應姜邊發動車子邊說:“我們今天去見的是這個品牌中華區負責人談品牌入駐的事,周末我跟裴總去了一趟上海,談得差不多了,但對方還有顧慮。因為這是品牌第一家線下門店,為表重視,景茂給他們制定了場特別一點的入駐儀式。你手上材料就是入駐儀式的策劃案。”應姜言簡意賅地說完,略一停頓,補充道,“你先把策劃案過一遍,具體的隨機應變。”

靳西岳看東西的速度很快,但接受信息的效率很高,而且眼光毒辣,精準地指出:“同風起是知名品牌,這個入t駐方案會不會太、常規了點。”

靳西岳用詞還算禮貌。

應姜偏頭瞧了他一眼,意外又不意外他的說法,屈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思考該如何開口跟他解釋:“首先,這只是初步方案,是我讓人用了半天時間照著模板緊改出來的,合作一旦達成,細節會再精進。其次,今天這頓飯吧,是場鴻門宴,這份方案書,對方估計都不會翻,所以我剛剛說到了後隨機應變。”

應姜是怎麽意識到這是場鴻門宴的?中午她收到同風起的飯局邀約後,特意托朋友查了那位張總昨天到南京後見了什麽人,尤其是同類大型商場集團的人,打聽的結果是張總從昨晚到現在只見了趙士獻。

原本板上釘釘的合作,卻在對方見過趙士獻後,出現了差池,有了這場飯局。

應姜不了解自己的起運走勢,但對趙士獻很了解。不出意外,今天這頓飯,趙士獻會在。

“我臉上有臟東西?”察覺到靳西岳一直盯著自己看,應姜借著停車等紅燈時,翻下遮光板用上面的鏡子照了照。

靳西岳別開眼,說了句“沒”,繼續無意義地翻文件。他只是覺得,應姜對待工作和生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她工作中不容置喙,專註亢奮,而生活中更自由百搭,感覺那時候的她對待問題佛系,你說什麽她都不會生氣,做什麽她都能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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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鐘,霖珈飯店。

正如應姜所料,趙士獻果真在。他為自己的到場給了個圓滿的解釋:“總部很重視和同風起的合作,我聽說張總對合作細節還要疑問,便多留了一天,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嗎。”

“趙總真是太周到。能有景茂這樣的合作夥伴,太令人放心了。”張總同樣給足了面子,場面話說得好聽,“辛苦小應跑一趟,我是外行人,對入駐儀式的事還需要你多多費心啊。”

“這是一定的,我今天特意趕了一份策劃書來,您給提提意見。”應姜回頭,靳西岳已經把那一份裝訂好的材料拿出來,由應姜遞過去。

張總接了,果真沒翻,隨手擱到一旁,說:“這個不急,都坐,先吃飯。難得趙總也在,小應之前在趙總手下工作了好幾年,今天可要多喝幾杯啊。”

落座時,應姜和靳西岳對了個眼神,嘴角勾了下,心說,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小應是南京人?”張總問。

“貴州,小地方的。”應姜不卑不亢。

張總笑吟吟:“往上倒三代,誰還不是小地方出來的。但大城市機遇多,出身說是重要但也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貴人提攜。我聽說小應是趙總帶出來的人,見面一看,果真不錯。”

“擡舉了。張總,這杯我敬你。”應姜幹脆利落地給自己倒酒,喝完緊接著又倒了杯,看向趙士獻,說,“趙總確實教會了我很多,遺憾沒緣分繼續公事下去,這杯我喝了你隨意。”

應姜給了一個漂亮的開場,酒桌上的氣氛活絡起來。

靳西岳除了一開始遞了遞文件,幾乎沒他什麽事。他一會兒看看桌上沒被人夾幾筷子的菜肴,一會兒掃一眼一杯接一杯少的白酒,心裏是有些擔心的。

他不知道應姜打得什麽主意,來談合作但話題根本不往合作上拐,她不提,張總便更不會說了,趙士獻像個身處其中的局外人,充當連接兩人話題的樞紐。三個人天南海北的聊,從南京鴨子好吃還是北京烤鴨好吃,聊到這兩年經濟風口和各行各業轉瞬即逝的紅利期。

應姜本就清麗漂亮,在和男人觥籌交錯的應酬間,越發顯得明眸善睞,一顰一笑格外楚楚動人。看著她面不改色灌白酒的姿態,靳西岳真的要懷疑,她喝的是白水。要不找個機會,給她替換成白水吧?這樣喝下去根本不是個事。

或者——

在張總說著“美女的酒量都這麽好嗎,小應啊,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來,我們今天喝個痛快”,又一次勸酒時。靳西岳謔得一下起身,帶著年輕人沈不住氣的青澀莽撞,手臂一伸,按住了應姜的手腕,截走她要拿的酒杯。

“這杯我替——”

靳西岳打算替她喝,如果可以,接下來的酒都替了。但應姜神情不變地隨著他的動作看過來,笑意不達眼底,看人時帶幾分陌生和疏離感。靳西岳覺得應姜大概是喝多了,清眸被酒氣熏得格外亮,她就這麽看著他,看了眼他按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徑自端著酒杯仰頭把杯裏的酒灌入喉。應姜對張總明裏暗裏貶低、開黃腔的話不為所動,臉上掛著輕輕淺淺的笑,仿佛說的不是她這個人似的。就這樣一個八風不動的大心臟,在靳西岳聽不下去莽撞地為她出頭時,微微蹙了下眉。

這杯酒見了底,應姜眉宇間那一瞬的情緒才散開,她用尚能自由活動的右手輕輕一掃,拂開了他的桎梏,玩笑的語氣跟張總和趙士獻說:“這杯不算啊,我重新喝一杯。”

趙士獻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如果應姜讓這個小男友來擋酒,他或許還不會這麽嚴肅。但見她這一杯酒都不讓對方碰的態度,總覺得這關系不一般。聽說她還把人招進了景茂,成了她同部門的下屬。上下級關系有多容易滋生出感情,他不是不清楚。

沒等趙士獻針對靳西岳做點什麽,應姜在又一次倒酒時,壓低聲提醒靳西岳:“老實坐著。”這是不要他管的意思。

靳西岳當然坐不住。應姜看在眼裏,所以不多時她找了個機會,把靳西岳支走:“你去找服務生再添兩道下酒菜。”

她這是讓他出去透透氣。

靳西岳在對方堅定強勢的目光鎖定中,緩緩起身,猜測應姜這麽安排的用意是什麽,讓他出去後給她打個電話假裝有事脫身嗎?

應姜又催了一遍:“楞著幹嘛,快去。”

靳西岳哦了聲,揣著手機出去。

高檔的酒店內,起到裝飾作用的公共區域不輸就餐包間的寬敞。靳西岳往外走著,估摸著隔多長時間打這個電話合適。

“小岳?”

靳西岳聽到有人喊自己的聲音時,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他身體本能地轉身,看到秦俊逸的司機陳炳手裏拿著一個文件袋,正往餐廳的包間區域走。他估計關註靳西岳有一會兒了,誤會了他臉上的徘徊神情,主動遞了臺階:“是找不到包間位置了嗎?我正要過去給秦總送文件,你跟我一塊嗎?”

靳西岳嘴角動了動。人的情緒很覆雜,會因為抗拒遠離,也會因為習慣而依賴。更何況,靳西岳和舅舅之間的感情,覆雜得不能一概而論。

尤其是當陳炳說起:“秦總上周胃出血住了幾天院,身體還沒好利索,你在太好了,能幫忙勸著點千萬別讓他喝酒。”

靳西岳腦袋裏什麽雜七雜八的情緒都沒了,只剩下擔憂:“胃出血?怎麽弄的,舅舅的胃病不是好多年沒犯了嗎?”

陳炳心疼又無奈地嘆氣,只說:“你見了面自己問他。”

說話間,靳西岳已經跟著陳炳到了包間門口。陳炳敲門後,門緩緩拉開,靳西岳隔了段距離看到正跟人談事的秦俊逸。

秦俊逸一個人在裏面,獨處時周身氣質格外的冷峻。他不經意地朝門口掃了眼,在發現靳西岳後,目光一頓,氣場中才漸漸有了溫度。這是靳西岳再熟悉不過的眼神,有關心有擔心更有不需要理由的偏愛和驚喜,只有家人間才具備的親密不言而喻。

註意到他面前擺著的玻璃杯裏盛的是水,靳西岳松了口氣,顧忌著在場的人,只喊了一聲舅舅。

陳炳把文件遞過去,在旁邊說:“我在大堂碰見的。”

秦俊逸點了下頭,交代:“讓服務生把菜單拿來。”

靳西岳心領神會般知道舅舅這是要按照他的口味添菜,忙開口,制止:“我已經吃過了。聽陳叔說你上周住院了,所以我過來看看。怎麽沒跟我說,嚴重嗎?”

“沒什麽大礙,只是做了個全面的體檢,所以才在醫院多住了兩天。”秦俊逸語氣如常,卻在註意到靳西岳別扭的臉色時,放棄過於密集的話。

靳西岳繃著一張臉,點點頭,說:“沒事就好。你接下來要註意飲食,千萬別喝酒。”

有了裂紋的鏡子很難拼湊成原樣,舅甥倆說話時誰也不可能做到心無顧慮地跟以t前一樣相處。三兩句話後,氣氛便不受控制的安靜下來。

“在這裏和同學聚會?”秦俊逸找到個可以往下聊的話題。

“工作的事。”靳西岳言簡意賅地說,他被轉移的註意力終於回籠,想起了應姜那邊還沒脫困,忙不疊開口告辭,“舅舅,我還有事得先走。”臨轉身前,他不自在地補了句,“周末如果你還在南京的話,可以一起吃飯。”

秦俊逸還沒適應靳西岳開始接手工作這件事,若擱在以前,他勢必有很多可聊的話題或者了解他的狀況教他點什麽,但如今,他深知自己說多了靳西岳會覺得煩。一煩了就躲起來讓人聯系不到。所以幾番猶豫之下,秦俊逸已經錯過了聊天的時機。

目送靳西岳離開,秦俊逸問陳炳:“他工作的事是個什麽情況?”

陳炳湊過去把自己知道的細節說了,秦俊逸蹙眉:“胡鬧。”

靳西岳匆忙地出來,給應姜連撥了兩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他怕出事,緊忙回去。

包間內,酒氣熏天中,一派其樂融融的假象。

“你還好嗎?”靳西岳輕聲問應姜。

後者清醒地搖頭,說:“沒事。再稍等我一會,我這邊很快就處理好了。”

靳西岳沈著嗓子嗯了聲,覺得這個事不容樂觀。

應姜預判得沒錯,事情確實很快解決,但這解決方式跟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

就在他倆小聲溝通時,趙士獻手機響起,出包間接完,再回來時臉色有些難看。應姜了解他,自然知道是遇到什麽事了,只是沒想到會是和自己有關的事。只見他回來後坐都沒坐,倒了滿滿一杯酒,端著敬張總,言辭抱歉:“張總,我這邊臨時有事得先走。應姜從大學一畢業就是我帶著,他的工作能力你放一萬個心,同風起的入駐活動交給她肯定能做得漂漂亮亮的。這杯酒,我敬你,應姜就多麻煩你照顧了。”

張總端著自己的酒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這事鬧的……”

趙士獻喝光了酒,說:“今天條件有限,改天我請張總喝個痛快。”他擡起手腕看看時間,說,“張總也喝了酒,要不我叫個代駕先送您回去?”

張總反應很快,看懂趙士獻的眼色,當即捂了下太陽穴,做戲做全套:“誒好,是有點醉了。”

別說張總了,連應姜都覺得懵。

應姜過去跟著趙士獻做事,沒少一起出入酒局,一多半的應酬技能都是從他身上學到的,所以很快明白了他一系列活動的意思。不論之前有什麽腌臜的約定,這杯酒泯恩仇,合作沒了阻礙,按部就班且暢通無阻地推進。

可為什麽呢?趙士獻剛剛出去接的那通電話是誰打的?

應姜是酒醉但思緒仍然很清醒,知道不可能是趙士獻良心發現主動幫她,趙士獻想當她的保護傘,但要讓她自己低頭。這就是趙士獻給她設的一個局。

也不是裴冶,這是工作,裴冶如果有小動作,她會生氣,她從來不需要旁人招呼不打地插手自己的事,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張總臨走前沒忘應姜,問:“小應,策劃書我就不看了,既然趙總力保,我肯定相信你的水平。那就合作愉快,入駐合同我沒帶在身上,明天一早上班,第一時間閃送到你們公司。”

應姜微微笑:“麻煩費心。”

張總同樣客氣,說:“女士優先,先讓代駕送你們回去。”

應姜沒接受,道:“我坐會兒醒醒酒,你們先就好。”

把閑雜人等送走,包間一瞬安靜下來。應姜靠在餐椅上,垂著眼皮,安安靜靜地盯著中途出去過的靳西岳,若有所思。

靳西岳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有什麽法子解決這種事。要真是他做的,那就是聯系了秦墨。

偏偏應姜還得在靳西岳面前裝作自己不知道他是誰的關系戶。

突然覺得這事解決得挺不痛快的。

靳西岳劃著手機屏幕在網頁上檢索快速解酒的辦法,忽聽應姜語氣感慨道:“覺不覺得這件事解決得有些輕松了?”

靳西岳擡眸掃了眼應姜手邊半滿的酒瓶,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白酒跟小酒館裏花裏胡哨的果酒不是一個概念,剛經歷了舅舅胃出血住院的事,靳西岳對胃這個器官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他有些擔心應姜的情況,聞著她身上的酒氣,並不覺得這件事解決得很容易。

“你一工作起來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不知道還以為景茂是你家開的,用得著這麽拼嗎?”他現在挖苦她連姐姐都不叫了。

生氣了?

應姜試圖理解他語氣中的不耐,覺得左右不過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對這種應酬場合的不適應,她當年適應得很快,早在脫離校園前,她便懂了成年人社交的大部分規則。她的成長環境讓她被迫早熟,應茗忙著養這個家,應姜便忙著照顧她,聽得多看得多了,等自己親歷時,青澀柔和的臉龐上,是優於同齡人的沈著和平靜。

“你知道我原本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嗎?”應姜盯著這個年輕男生,想到趙士獻每每看他時的目光,那眼神是冷漠輕蔑的高高在上,他可能以為像靳西岳這樣的人或者這個年紀的人,除了年輕一無所有。但事實就是萬貫財富都買不回年輕,靳西岳這個年紀的青年,擁有著無限創造奇跡的可能,不比任何人差。

“把他喝趴下?”靳西岳話裏帶了嘲諷。

應姜自顧自地說:“商業合作中,人情會敗給利益,所以人能輕易地成為同夥,也很容易被策反。我僥幸知道了這位張總不為人知的秘密,也明白他近期最大的訴求,更巧的是,我有能力幫他渡過難關,我們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遺憾剛剛沒等我露出底牌,這事就不知道被哪位義士解決了。我說這些,意思是我不需要外援也能解決這件事,明白嗎?”

明明應姜沒有什麽強制性的要求,但靳西岳忍不住直視著她。估計酒勁兒上來了,放松下來的應姜兩頰比平常要紅,眼尾也是紅的,和和氣氣跟他講道理時眼神柔軟,哪怕話語再強勢倔強,人也是好接近的。

就在靳西岳隨意搭在膝上的手指微蜷,想要做點什麽或者說點什麽時。

只見應姜疊在一起的腿放到地上,手往桌子上按了一下,緩緩起身,強調道:“下次對我多一些自信,弟弟。你拿我的卡去結賬,密碼六個零,等我從衛生間出來我們就撤。今天辛苦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走。

靳西岳視線從她的背影上收回,看到她在桌上留了張卡。靳西岳在衛生間關門的聲音中起身,拿了卡出去結賬。

等走出包間有一段路,靳西岳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手機隨手擱到桌上忘記帶出來了。他扭頭,再次折了回去。

他很快找到自己的手機,但在離開時,耳尖地聽到衛生間方向傳來的嘔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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